少欲知足 靜默養道

不一樣的公務員邱敬斌

    車子順著關渡捷運站往高處駛去，不一會兒功夫，周圍的車輛漸漸變少，只剩下群蟲齊鳴，還有樹葉相互安撫、婆娑起舞的美景。

看著已經完工的關渡親山步道入口，皮膚黝黑的台北市都市發展局專門委員邱敬斌分享他的心情，「這是值得做的事情，而且是該做的事情。」

台北市目前共有二二九條登山步道，長達四一八公里。
回想起當初被賦予重任，在兩年內必須整合市區段的親山走廊與登山步道，同時還得規劃出二十條親山步道，且還必須銜接捷運站或公車站，當時擔任科長的邱敬斌面臨了艱鉅的挑戰。

「不可能，因為面積太大，有些土地是私有地，」邱敬斌說。而且計劃中只有工程費，根本沒有任何補償費，要如何讓私地地主自願、無條件的把土地讓政府使用，對所有同仁來說，都是「不可能的任務」。

當時跟隨邱敬斌規劃親山步道的都市計劃技師周繼祖，面對邱敬斌「去試試看，看能不能說服土地所有權人」的請求，他只回了一句話，「這種傻事，如果要做你自己去。我不會跟你去。」

他甚至反問邱敬斌，「如果土地是你的，你願意無償提供給市政府，建設東西在上面嗎？」

雖然邱敬斌知道，沒有人會願意把私人土地交給政府使用，但是他也知道如果不改造凌亂、狹小、荒涼的登山口，一般民眾根本不敢接近山林。所以他還是硬著頭皮，
不願放棄。

硬著頭皮，不願放棄

    就算後來寄出的一百份問卷都沒有獲得善意回應，連同仁都說了洩氣的話，「科長，你看，你還要去跑嗎？你只是多花那個時間。」但是希望能改善登山環境的邱敬斌，就是不放棄。

他繼續帶領一群剛進入公家機關的年輕團隊，走出辦公室，親自登門造訪各地地主。

尤其看到第一條屬於公有地的貴子坑親山步道順利完成，更激發他想繼續完成剩餘的十九條步道。

他始終相信，「見面三分情」。

他相信，如果能夠讓對方知道，親山步道的設計內容及整治後整個環境的改變，對方就不會再拒絕。

不過，有位地主卻讓他印象非常深刻。當時，地主約他在晚上十一點碰面。當他與工作同仁準時到地主家門前時，地主已經睡了。看到邱敬斌等人前來，對方竟說，「我沒有想到你會來，我不知道你會來。」

顯然，地主故意刁難，認為政府官員都不願意這樣奔波賣命。

用誠意打動地主的心
眼看邱敬斌帶著同仁在深夜準時赴約，地主打開門，把簽好的同意書交了出去。

邱敬斌沒有失約，讓地主心甘情願地交出土地使用權。這份堅持與熱情，顛覆了人民心目中傳統政府文官的角色。

面對市民不斷數落目前的政治型態，「靜靜聽他們罵，等他們罵完，我再跟他們說我們的理念，」邱敬斌說。

    經過數次耐心聆聽市民的心聲，了解他們的需求，邱敬斌及團隊同仁謙虛的態度及誠意的互動，終於打動了地主的心。他們終於願意把土地交給市府，由建設局整治為親山步道的登山口。

回想這些無法立竿見影的公共工程，從登山口的美化、沿路的指標、照明等設施即將逐一完成，邱敬斌說，能跟一群好伙伴一起完成這件事，給他帶來極大的喜悅。同時，他也感謝都發局局長許志堅給了他許多彈性的工作空間。

他認為，比起大稻埕碼頭等地的規劃，親山步道的投資報酬率其實非常高。他說，假設一個登山口花費九十萬元，以五年來計算，一年只花十八萬元，就算地主在五年後要把土地拿回去，這筆錢也花得很值得。

最初面對私有地所有權人表示拒絕讓政府用地，而萌生退戰的周繼祖，最後在這個過程中學習到「很多事情不是單看一個面，還有還沒親自去做的時候，不要太早下結論」的哲理。

其實，有些地主非常樂見公家機關以公權力來整治、美化雜草叢生的環境。

中正山親山步道入口的土地，原屬十多位地主共有。其中一位地主楊立德說，就算他覺得「這裡本來就很髒亂，景觀不好看，」想要花錢美化，恐怕都會被其他地主誤會，他只是想取得個人利益。

目前中正山親山步道入口仍在整建，原本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土地，已搖身變成小公園。泥濘的斜坡被鋪平，丟棄雜物的地方變成登山客可以歇腳的地方。

「發展局這樣合作，很好。我也很感激他們的介入，」楊立德說。

「只要有心要完成一件事情，一定可以做得到。只是要看你用甚麼樣的態度跟心境去面對，」充滿朝氣的邱敬斌說，這就是他的人生價值觀。

把工作當作人生價值
即使有時候工作讓人身感疲累，但他認為，只要把工作當作人生的價值，一切就變得不一樣。

到底邱敬斌為何如此投入？這要從兩年前說起。

兩年前，邱敬斌終於實現多年想擔任志工的心願。

在擔任慈濟志工的日子裡，每當他看到年邁、沒念過書的老婆婆在烈陽下，努力整理環保回收品，甚至為了能多賣一些錢，把一本書一頁一頁努力的撕開來，這些舉動讓他非常激動。

「他們在做世界第一等公民做的事。」這讓身為公務人員的邱敬斌，認為更應該把本分做好。

正因為如此，他樂意從公共利益及專業出發，希望能藉政府之力，改善台灣的社會面貌。他深信，不管任何事，「如果我們堅持地做下去，到後面就算做得不好，但是我們堅持走下去，我們就跟別人不一樣。」

眼看鄰近的韓國首爾市長李明博愈戰愈勇，在短短四年內，提升了首爾在世界的能見度，邱敬斌堅信地說，「台灣可以做得到，只要堅持。」他期待台灣能出現一位有理念的決策者，把城市做好。

自一九九二年進入公家機關，從基層職員、科長到專門委員一職，回首這十四年來的文官歲月，邱敬斌無悔地說，「這十幾年來，我做得很快樂。」

對他來說，長任文官，推動政務是最重要的，「我們要為台灣守住。」

要提煉出純度達八五％的巧克力非常不容易，邱敬斌在辦工桌旁貼上這張友人贈送的巧克力包裝紙，小心翼翼護貝，保存起來。他說，「我常常以此激勵自己。」

「稻穗俯頭是飽滿，插秧後退是前進，」邱敬斌說他堅持相信這樣的信念。

二十條親山步道，在邱敬斌及同仁的堅持努力下，即將在八月底全數完工。未來，台北市民將能更容易的貼近近郊山林。

2006.08.16／ 天下雜誌第353期

感謝  攝影家 :  justin、楊煥世、作者:陳慧嬌